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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阴阳”观与中国美学之“生化”构成思想

[日期:2015-08-25]
提要:中国文化所有重要的思想与理论,都没有脱离《周易》的影响。研究《周易》与中国文化之间的承接关系,对准确把握中国文化及其生长于其中的美学思想与精神,具有重要的意义。其中,作为中国美学最基元的“阴阳”絪缊、生化、构成思想更是秉承于《周易》。可以说,“阴阳”的絪缊、激荡、生化、构成是《周易》的核心思想,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影响及中国美学思想,在中国美学思想中,处处体现着“阴阳”“生化”构成的思想。
 
关键词:阴阳絪缊激荡生化构成
 
雅斯贝尔斯在《历史的起源和目标》中指出:“人类一直靠轴心时期所产生的思考和创造的一切而生存,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一时期,并被它重燃火焰,……轴心期潜力的苏醒和对轴心期潜力的回归,或者说复兴,总是提供了精神的动力。”[1]作为中国文化轴心期的杰作,《周易》在中国历史上长期被崇奉为“群经之首”和“大道之源”。《周易》所表述的自然哲学、人文哲学等思想,无不影响到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可以说中国文化所有重要的思想与理论,都没有脱离《周易》的“思考和创造”,都离不开《周易》提供的“精神的动力”。研究《周易》与中国文化之间的承接关系,对其文化思想“潜力的苏醒”和“潜力的回归”,以及准确把握中国文化及其生长于其中的美学思想与精神,具有重要的意义。其中,作为中国美学最基元的“生化”构成思想更是秉承于《周易》。可以说,“阴阳”的生化构成是《周易》的核心思想,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2](《系词上》),影响及中国美学思想,在中国美学思想中,处处体现着“阴阳”“生化”构成的思想。“阴阳”“生化”被用以说明自然万物的化生化合与审美构成、生化及生态场的建构。因此,从《周易》阴阳思想入手研究中国美学的生化理论,对准确把握中国美学审美缘发构成思想具有重要意义。
 
一、《周易》“阴阳”生化思想的内涵
 
“阴阳”为《周易》的基本范畴,并且,通过“阴阳”确立了一种极具中国特色的生化哲学思想。这种生化哲学思想既可以呈现群体生命的生化构成流、也可以呈现个体生命的生化与构成流。《周易》是通过卦爻符号及其筮辞的话语以“立象尽义”“系辞尽言”的。《周易》的经文承袭商代神学龟卜,从观念形态实现了从龟卜到蓍筮的转变,体现出“象数”与“义理”的区别。《礼记·曲礼上》曰:“龟为卜,策为筮。”古时“卜”用龟甲,“筮”用蓍草。就其特征而言,“龟,象也;筮,数也。”[3]龟卜的特征是“象”,蓍筮的特征是“数”。八卦符号阴阳爻来自于龟卜裂纹。《周易》非常注重“象”,所谓“天垂象,见吉凶”,“象”是“天”,即神的意旨的表现。甲骨刻辞奇偶以象阴阳,按奇偶、阴阳成卦,就是对阴阳八卦象数的模仿。应该说,《周易》的这一转变,为“阴阳”化生说的阐释开辟了广阔的空间。
 
为了阐明宇宙自然“阴阳”生化构成流的“义理”,《周易》采用了六十四卦,通过其卦名和卦辞以及爻题和爻辞来呈现宇宙自然间万事万物的化生构成流。这六十四卦又是由八个基本卦象构成,即乾、坤、震、巽、离、坎、兑、艮,此基本八卦作为符号,又分别表征着宇宙自然间的天、地、雷、风、火、水、湖、山等自然现象,而这些基本卦象符号又是由“乾坤”,即“阴阳”两爻构成的。
 
在《周易》中,三阳爻为乾卦,表征天,三阴爻为坤卦,表征地。作为阴阳表征的乾坤二卦在《周易》中具有高于其他卦象的独特意义,可以说,《周易》之卦象的演变、义理的推演,都是以乾坤,即“阴阳”二卦为基元的,《周易·系辞上》云:“《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又云:“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孔子亦言:“乾坤,其《易》之门邪”[2](《系辞下》),“乾坤”二卦,即“阴阳”二卦是出入《易经》的门户,是《易经》六十四卦的根本,为基元中的基元,其他卦象,都是“乾坤”,即“阴阳”二卦化生而来。阴阳相荡、化生化合、生生不息,构成自然万有。如《周易·说卦》所言:“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呼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兌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即八卦之震、巽、坎、离、艮、兑六卦,皆源自乾坤二卦的相交,而六十四个卦象,又是八卦的两两相合,故引申可以理解为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的生成、化生化合,包括男女、父母、上下、牲畜、作物、色泽等,均源自于乾坤天地之气,《周易·系辞下》则对这一义理表达为:“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又言“乾知大始,坤作成物。”正是基于万物化生于天地之气这一命题,万物才蕴含了与天地共同蕴育转化的自然规律,以乾坤二卦演变出的六十四卦所携带的信息与征象,才会与人类生命、社会生活的发生发展规律交融契合。同样,这也是《周易》中表述的众多的哲学命题诸如天人一体观、顺时化生化合观得以确立的前提。
 
在《周易》,“阴阳”就是构成宇宙万物的基本元素,六十四卦所有卦象的化生化合均可以归结为“阴阳”的化生化合。宇宙自然间万事万物的化生化合,都应该归结为“阴阳”元素的激荡氤氲、感应构成,世间万物的生成发展与化生化合,都是由阴阳所作用。阴阳之间的聚散氤氲、相感相化,影响着宇宙万物的构成。如乾坤天地是相对存在的,二者一上一下,表明阴态,而后爆发,以声火呈现,转化为阳,其卦象之上为两阴爻,下为一阳爻,由上到下,表征阴转化为阳的过程与现象;巽卦表征风,风以其动之性,应属阳,故上以两阳爻为象,但风吹至人体,却有凉感,又为阴性,故下以一阴爻为象,表征阳可以转化为阴。坎卦本为水,其卦象为两阴爻中夹一阳爻,表征阴中有阳;离卦表征火,其卦象为两阳爻中含一阴爻,表征阳中有阴,即阴阳之中又有阴阳,或言阴阳是相互包含的。兑与艮分别表征湖泊与山岭,二者分别源自地壳的凹陷与隆起,是彼此互依的,因此兑卦上为阴爻,表湖泊之面为阴水之性,下为两阳爻,言其以山之凸现为基础;艮卦上为阳爻,表山岭凸起之形状,属阳性,下为两阴爻,表山之形成源自湖之阴凹。借此表达阴阳的互根性。可见,“阴阳”间的氤氲转化、生长消息、相对相待、互根互源、相转相化与相互包含,决定着宇宙自然间万事万物的消息盈虚、化生化合、生长构成。
 
应该说,《周易》确立“阴阳”为宇宙天地生化的基本元素的思想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是极为深远的,既是中国文化传统的重要基因,也是今天重构现代具有民族特色文化思想的原初本源。《周易》的“阴阳”观影响及中国文化思想,在中国文化思想中,“阴阳”一词的出现频次是非常高的,谈阴阳、谈生命、谈气化、谈构成化合,无一不涉及“阴阳”的氤氲聚散,将生命活动置于“阴阳”化生化合间去体认,从天地的结构、规律、属性与关系去感悟生命活动乃至阴阳的内涵和关系。显而易见,生长于中国文化土壤的中国美学思想自然也深受《周易》这种思想的影响,并将“阴阳”的化合氤氲作为其思想的重要内核。
 
受《周易》的影响,生成于中国文化土壤的中国哲学与美学思想同样亦将人类的生命活动,置于天地之间来看待,认为所有的生命,均是源自天地之气的相合,如《素问·宝命全形论》说:“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又说:“夫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天地合气,命之曰人。”又说:“在天为气,在地成形,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等等,都强调指出人体人的生命都化生于源于天地之气,人体的生命活动才具备与天地、以及天地化生的自然万物具有某些相同甚至相近的属性,包括人与自然万物相同的规律、相同的结构以及存在彼此的通受关系。此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谓的,“阴阳者,天地之道也”,“清阳为天,浊阴为地”,“积阳为天,积阴为地”,“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从天地的运行特性、天地阴阳的属性来认识人体、认识阴阳,是中国哲学与美学思想从《周易》中所承接的重要智慧元素和“精神的动力”。
 
二、《周易》“阴阳”生化思想的形成
 
就《周易》经文看,并没有“阴阳”二字。从文献材料上看,《周易》与阴阳概念的结合,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庄子·天下》述及儒家六礼时,云:“《易》以道阴阳。”“阴阳”二字,在文字学上,原是分别指云蔽日而暗及太阳之明照而言[4]。至春秋时期,老子提出“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5](四十二章),以为万物由阴阳二气构成,于是“阴阳”才成为重要哲学范畴,而其对《易》的解释也起了很大的影响。在我国,阴阳两个概念早就在殷商和西周时广泛流行;阴阳二字作为矛盾对立的概念连在一起使用,起码应当上推至周初;第三,如《尚书》云:“论道经邦,燮理阴阳。”[6](《周官》)这里的“阴阳”二字有很大概括性,既指自然界和人的矛盾关系,也指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关系。所以,这二字把宇宙间的一切矛盾关系都包括完了。这已不只是一个政治概念,已非常接近哲学意义的范畴。同时,在《周礼》中,阳又为男人,阴则为女人为阴。与女人有关礼节叫阴礼,与男人有关礼节叫阳礼。在《周礼》中,阴阳也指两种不同类型的气。如:“占梦,掌其岁时观天地之会,辨阴阳之气。”(《春官宗伯下》)“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地官司徒第二》)所谓“阴阳之所和也”之“阴阳”,指的就是阴阳之气。这也即《周易》所说的“二气感应以相与”的“二气”;这里的“阳”,也即《周易》说的“乾龙勿用,阳气潜藏”的“阳气”。
 
《左传》和《国语》中也描述了不少有关“阴阳”生化感应的现象。比如,《国语》周幽王二年伯阳父云:“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曰:‘周将亡矣!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阴也。阳失在阴,川源必塞;源塞,国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水土无所演,民乏财用,不亡何待?’”[8](《周语》)在伯阳父看来,之所以发生地震,其原因是阳气受阴气压抑,造成“天地之气”“失其序”,从而引起引发山川剧烈变动。显然,这和《周易》中所提到的“阴阳相薄”(《说卦传》)、“阴凝于阳”(《文言》)、“二气感应”(《咸》)相似,都是“阴阳”的盈缩转化,感应生化、相转相薄、周旋无尽。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在《左传》、《国语》中,凡是提到“阴阳”感生化合的地方,虽然也有以“阴阳”符指社会人事领域的,比如,范蠡有关战争的那段话:“阳至而阴,阴至而阳;日困而还,月盈而匡。古之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与之俱行。后则用阴,先则用阳;近则用柔,远则用刚。后无阴蔽,先无阳察,用人无艺。……阳节不尽,不死其野。……尽其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利。……阳节不尽,轻而不可取。……阴节不尽,柔而不可迫。”[8](《越语下》)这里,“用阴”,指使用比较隐蔽的方法,“用阳”,指使用明显的大胆进攻的方法;“阴蔽”,指退避不动,畏缩不前;“阳察”,指过于显露;“阳节”,指刚强之气;“阴节”,指人的柔弱气度。这段话中的阴阳概念就不仅是指自然现象,这里涉及到战争的战略战术和士气的高低强弱。这是阴阳概念在军事领域的具体运用。但总的说来,大多还是以“阴阳”来符指自然万物的化生构成流。由“阴阳”为“化机”,从而“化始”、“化生”、“化成”。“阴阳”仍是万物生命的源泉。如:“古者,太史顺时土,阳瘅愤盈,土气震发,……阳气俱蒸,土膏其动。……阴阳分布,震雷出滞。土不备垦,辟在司寇。”[8](《周语》)《左传》僖公十六年云:“阴阳之事,非吉凶所在也。吉凶由人……。”又襄公二十八年云:“今兹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灾,阴不堪阳。”昭公元年云:“天有六气……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又昭公四年,申丰云:“其藏冰也,深山穷谷,固阴沍寒,于是乎取之。……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则冬无愆阳,夏无伏阴……。”[3]《国语》“气无滞阴,亦无散阳,阴阳次序,风雨时至……。”[8](《周语下》)等等。因此,可以说,《周易》的“立天之道,曰阴与阳”、“一阴一阳之谓道”的“阴阳”化生构成思想除了受其本身“观象立意”思维方式的影响之外,还应该是对《左传》与《国语》以及之前“阴阳”观念的化通和提升。
 
道家的创始人老子也提出“阴阳”化生构成自然万物的思想,指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5](四十二章)所谓“一”是指天地鸿蒙未开之前的混沌之气,“二”则为天地,“三”应该是指阳气、阴气、和气。在老子看来,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负阴而抱阳”,任何事物包含“阴阳”这对基本的生命元素,并受其作用而化生化合。不难看出,老子的这种“阴阳”观念和《周易》“一阴一阳之谓道”的观点非常相似。表明在“阴阳”观上,儒道两家的看法是一致的。这点从《大戴礼记》的《曾子天圆》篇中也可以得到证实。该篇文章曾经通过曾参的口记载了孔子的一段重要言论。说:“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圆曰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内景,故火日外景,而金水内景,吐气者施而含气者化,是以阳施而阴化也。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神灵者,品物之本也,而礼乐仁义之祖也,而善否治乱所由兴作也。”在这里,孔子指出,“天”以精气的化生化合,循环复杂的运动为其规律性;地以千差万别、各有其特殊职能的事物的存在为规律。天道和地道,一动一静,一明一幽,一圆一方,一吐气一含气,一施气一受气,一阳一阴。各不相同,而又缺一不可,互相支持。在这里,孔子提出“精气”是世界万物化生化合的本原,为“品物之本”。同时,在孔子看来,精气还分“阴”分“阳”,精气之“阳”为“神”,精气之“阴”为“灵”。精气是“品物之本”,那么作为精气基元的“阴阳”当然应该为“品物之本”。精气及其基元的“阴阳”不仅为世界万物化生化合的本原,而且也是化生构成社会礼乐制度和道德规范的根源,是社会治乱的根本出发点。老子认为“万物负阴而抱阳”,孔子也认为“气”和“道”有“阴阳”,显然,在有关“阴阳”化生构成宇宙万物的看法上,儒道两家是相同的。
 
三、中国美学之“阴阳”生化思想
 
吸收《周易》阴阳生化的思想,在中国美学,“阴阳”相互依存、相互转化是宇宙间万事万物化生化合的构成特性,当然也应该是审美境域缘发构成的特性。所谓“一阴一阳”,就是又阴又阳,即有阴就有阳,有阳就有阴,阴可以变成阳,阳也可以变成阴。“阴阳”间化生构成万物的活动的神妙莫测的。所谓“阴阳不测之谓神”。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化生化合一方面有规律可循,有规律则有确定性,这叫做“常”,也称为“道”,另一方面,又存在着变数,具有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这叫做“神”。所谓“神无方而易无体”。“神”即神妙不测。也就是说,“阴阳”构成生化万事万物的活动是无固定的方向和体制,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难以预料的,此即“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2](《系辞下》)。王夫之称之为变动不居,“不主故常”(《庄子·天运》)。其宗旨是反对以固定不变的模式观察事物的化生化合。在我们赖以容身的浩渺宇宙,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动。宇宙世界,万物自然,任何刹那皆居变动之中。变动亘古不变,变动川流不息
 
同时,由于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化生化合是生生不已、永无止息的,所以才有一切事物常新的呈现。所谓“日新之谓盛德”。熊十力说,“生生者,万有皆以一瞬之间,舍其旧而生新。是改换也。”(《乾坤衍》)这也就是说,生生为化生、变化。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变易总是生生相续,新新不停,永无止境的。生生不息、日新月易才是宇宙天地间最大的德行,生而又生,不断有所创造,才称得上变易。由于阳变阴合,不主故常,所以万事万物永远处于运动和化生化合的过程,百川流动而不息,万物昌盛而不匮,日月光明而永放。惟其日新,方能富有一切。此即王夫之《周易外传》所说的“推陈致新”,“推故而别致其新”。如果只“守其故物而不能自新,虽其未消,亦槁而死。故曰日新之谓盛德”(《思问录·外篇》)。
 
并且,受“阴阳”观念的影响,审美境域的呈现还体现出刚柔相济的特性。由于宇宙万物间有“阴”有“阳”,有“阳”有“阴”,“阳”为“刚”,“阴”为“柔”,从而则促使宇宙间万事万物表现出有“刚”有“柔”的特性。“阴”“阳”相互生化,“刚”“柔”相互推移,所谓“刚柔相推而生变化”[2](《系辞上》)。也就是说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化生化合的根源在于其内部对立双方的相互作用。《周易·系辞上》说:“刚柔相推,变在其中。”又说:“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在中国美学,刚柔、天地、虚实、动静、聚散、清浊,都指阴阳,宋代张载则称之为“二端”。如其《正蒙·太和》所说:“造化所成,无一物相肖者,以是知万物虽多,其实一物无无阴阳者,是以知天地化生化合,二端而已。”二端即指阴阳相互推移。并且,张载还在此基础上将其阐发为“一故神,两故化”。如他在《横渠易说·说卦》中指出:“一物两体者,气也。一故神,两故化,此天之所以参也。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两体者,虚实也,动静也,聚散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这里所谓的“一”指阴阳合一;“两”指阴阳推移;“神”即指气化的本性神妙莫测;“化”应该指气化的过程没有穷尽。以后,王夫之阐发张载的这一观点,以“太和絪缊之气”解释“道”本体的内涵,以“絪缊”解释阴阳二气相互蕴涵、相互交感而化生万物,并在《周易内传·说卦》中称这种交感化生为“絪缊无间之妙用”。在《周易内传·系辞下》中,他指出:“絪缊,二气交相入而包孕以运动之貌”。认为审美原初构成域的“道”,即太极,其自身具有化生构成流的本性,乃宇宙间万事万物化生化合的根源。中国美学思想中的这些阴阳构成生化观的主要内容既是一种境域缘发构成识见,又是一种审美智慧,长期以来,渗透到中华民族的审美意识之中,成为中国美学思想解释宇宙万物以及审美境域构成的文化学理渊源。
 
可以说,正是受《周易》阴阳生化思想影响,在中国美学看来,在审美境域缘发构成流活动中,作为审美对象的万事万物中“阴阳”两个相互对待的基元总是相互依存,相互渗透,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就美学意义而言,宇宙万物的发生构成流中没有孤阴孤阳之物,也没有纯阴纯阳之事,“阴阳”既相互交通又相互感应。即如《周易·系辞上》所说:“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这里所谓的“静也专”之“专”,读作抟,即抟聚。“静也翕”之“翕”即合闭。也就是说,“乾”的构成性之所以为大生,是因为其静时处于抟聚状态,动时则伸直。“坤”的构成性之所以为广生,是因为其静时处于合闭状态,动时则辟开。生动的呈现出作为纯阳的“乾”中蕴藉着阴静的基元,而纯阴之“坤”也蕴藉有阳动的基元。又如《周易·文言》所说:“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坤”符为“阴”,其性柔顺而静止;刚健则为“乾”的德性,属阳。也就是说,作为柔静的表征,“坤”中包含有“乾”,“乾”中有“坤”,“柔”中含“刚”,“刚”中含“柔”,“动”中隐“静”,“静”中藏“动”。这是“阴阳”既相依存,又相渗透的突出呈现,有阳就有阴,有阴就有阳与之相对应。在中国美学,“阴阳”二气是相互交感的,或者阳显而阴隐,或者阴露而阳藏,所以八卦卦象的化生化合总是相互推荡,不拘于一象,此即又阴又阳。并且,宇宙间万事万物的生成和构成,始终受阴阳絪缊聚散的作用,阴阳间总是相互对待、相互发动、互为根基、互为导引,“阳以阴为基”,“阴以阳为倡”,“阳中之阴”,“阴中之阳”。即如邵雍所指出的:“阳不能自立,必待阴而后立,故阳以阴为基。阴不能自见,必待阳而后见,故阴以阳为倡。阳知其始而享其成,阴效其法而终其劳。”[9]就宇宙间万事万物的构成来说,阴阳指事物具有的对立性能。此即所谓“阳得阴而为雨,阴得阳而为风,刚得柔而为云,柔得刚而为雷”;“天得地而万物生,君得臣而万化行,父得子、夫得妇而家道成。”[9]自然界和人类的社会人事生活都是由阴阳对立面构成。这也就是所谓的“一阴一阳,天地之道也,物由是而生,由是而成也”[9]。宇宙间万事万物生化构成流既是阴阳相生,又是阴阳相化、相去、相竭。“阳生阴,故水先成。阴生阳,故火后成。阴阳相生也,体性相须也。是以阳去则阴竭,阴尽则阳灭。”[9]阴阳相生,体性相成,缺一不可,去掉一方,另一方也就枯竭而毁灭了。即使是阳类或阴类事物,其阴阳成份也不是单一的,而是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例如,天气其性为阳,主动,但其形质为静;地体其性为阴,主静,但其体质为动。“阳中之阴,月也,以其阳之类,故能见乎昼。阴中之阳,星也,所以见乎夜”[9]。对此,朱熹将其解释为“阴阳交易”。说:“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便是阳往交易阴,阴来交易阳。”[10](卷六十五)他强调指出,天地万物,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阴阳是相互对待的。所谓“交易”,即阴阳交感,也即对立面相互渗透。据此,朱熹又提出阴阳各生阴阳说,说:“一物上又各自有阴阳,如人之男女,阴阳也。逐人身上,又各有血气,血阴而气阳也。如昼夜之间,昼阳而夜阴也。而昼阳自午后又属阴,夜阴自子后又属阳,便是阴阳各生阴阳之象。”[10]万事万物各分阴阳,一事一物又各有其阴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交感对待,此即“阳中之阴,阴中之阳,互藏其根之意。”[10](卷七十七)互藏其根即阴阳交感。互藏,意味着阴阳互相蕴涵。这样,便充分论证了阴阳交感的复杂性,认为对立面是由许多层次构成的,不能将分阴分阳、阴阳对待简单化。也即其所谓:“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静而能动,动而能静,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错综无穷是也。”[10](卷九十四)
 
总起来说,受《周易》阴阳构成化生思想作用,中国美学思想以“阴阳”化生化合为解释审美境域构成的重要学理依据,将审美境域的发生构成看作是“阴阳”对立面互动和化生的缘发构成流过程,认为在审美境域构成流活动中,从审美视域看,作为审美对象的天地万物都处于动态的境地,其运动总是对立双方互为化生、流转无穷而又相化生充,在均衡与和谐的状态中得到发展。此种审美境域缘发构成方式所追求的是,阴阳对立双方在流转过程中的渗透和化生,即所谓“互以相成”。以达成更高层次的和谐境域。这种审美境域缘发构成方式,充分体现了中国人的审美智慧和审美诉求,具有极为浓烈的本土的民族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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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华文化论坛》